第十六回 下假书哈迷蚩割鼻 破潞安陆节度尽忠(1 / 2)

那首诗说得好:

殉难忠臣有几人?陆登慷慨独捐生。

丹心一点朝天阙,留得声名万古称!

话说金兵小卒将林中之人擒到兀术面前,兀术目光如炬,厉声质问:“好大的胆子!竟敢在本帅眼皮底下晃悠,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奸细?如实招来!若有半句假话,立刻砍了你!”那人慌忙连连叩头,声音发颤:“大王饶命!小人真是本分百姓,绝非奸细。小人在关外置办了些货物,打算回家贩卖。因大王的大军驻扎在此,小人只能把货物寄存在商户那里,自己躲在外面。今日听闻大王治军严明,绝不侵扰百姓,小人这才想着去取货物。实在不知大王驾到,避让不及,求大王开恩!”

兀术听了,大手一挥:“既是百姓,那就饶了你,走吧。”一旁的军师哈迷蚩却急忙阻拦:“主公且慢!此人必定有诈!寻常百姓见到狼主,早就吓得惊慌失措,话都说不利索。可您看他,对答如流,毫无惧色,哪有这般大胆的百姓?依臣之见,先把他带回大营,细细审问,再做定夺。”兀术觉得有理,便吩咐小卒将此人先行押回大营。

兀术打猎归来,在大营中坐下,命人将那百姓带上来,再次严加盘问。那人却神色镇定,说辞与之前一字不差。兀术有些不耐烦,对军师说:“他确实像个百姓,放了吧。”哈迷蚩却不依不饶:“即便要放,也得先搜搜身。”说着,亲自上前,示意小卒将那人全身仔细搜查,结果一无所获。哈迷蚩不甘心,狠狠踹了那人一脚,喝骂:“滚吧!”没想到,那人起身时,一件东西从身后滚落出来。哈迷蚩眼睛一亮:“这就是奸细携带的密信!”

兀术拿起这团东西端详:“这是什么?怎么是这般模样?”哈迷蚩解释道:“这叫‘蜡丸书’。”说罢,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剖开蜡丸,取出一团皱巴巴的纸,展开一看,竟是两狼关总兵韩世忠写给陆登的信。信中写道:“汴梁节度孙浩奉旨领兵前来协助守城,若孙浩出战,切勿相助。他是张邦昌的心腹,需防其叛变;即便他战死于金兵阵前,也不足为惜。特命赵得胜告知,望您知晓。”

兀术看完,不以为意:“这封信没什么要紧的。”哈迷蚩却神色凝重:“狼主有所不知,这封信看似平常,实则暗藏玄机。若孙浩与狼主交战,陆登若带兵助阵,我们便可暗中派兵趁机夺城;可要是陆登看了这封信,坚守不出,那我们何时才能破城?”兀术忙问:“那该如何是好?”哈迷蚩胸有成竹:“臣可仿照陆登的笔迹,刻制紫粉印,伪造一封书信,让他出兵助阵。只要他一出城,我们就用大军将其围困,同时派人趁机夺城,大事可成!”兀术大喜,立刻命人将奸细斩杀,哈迷蚩却拦住说:“此人臣有用处,赏给臣吧。”

第二天,哈迷蚩将伪造好的蜡丸书呈给兀术。兀术问:“谁愿去下这封密信?”连问几声,竟无人应答。哈迷蚩挺身而出:“做间谍,需随机应变。既然无人敢去,臣愿亲自走一趟!只是臣若有个闪失,还望狼主照顾臣的家人。”兀术拍着他的肩膀:“军师放心,若能成事,必是头功!”

哈迷蚩乔装成赵得胜的模样,怀揣蜡丸书,离开大营。来到潞安州吊桥边,他压低声音喊道:“城上的兄弟,放下吊桥!我有密事禀报!”陆登在城上望见只有一人,便吩咐放下吊桥。哈迷蚩过了吊桥,又喊道:“快开城门,有重要军情!”城上守军却道:“别急,这就拉你上来。”只见城上放下一个大竹篮,“你坐进来,我们拉你上城。”哈迷蚩无奈,只得坐进篮中。

竹篮快到城头时,突然悬空停住。陆登目光如电,喝问道:“你是何人?受谁指派?可有文书?”哈迷蚩虽会说汉语,也多次潜入中原当间谍,但面对如此阵仗,还是有些紧张:“小人赵得胜,奉韩世忠韩大老爷之命,有书信在此。”陆登心中生疑,韩元帅麾下确实有个赵得胜,但自己从未见过,于是追问:“你既在韩元帅麾下,可知元帅因何立功,才做到总兵之位?”哈迷蚩早有准备:“我家老爷与张叔夜招安了水浒寨中的好汉,因此立功,钦命镇守两狼关。”陆登又接连询问韩世忠夫人的姓氏、出身,以及子女情况,哈迷蚩都对答如流。

陆登眉头紧皱:“把书信拿来。”哈迷蚩却道:“放我上城,才能交书。”陆登冷笑道:“等我看过书,再放你不迟。”哈迷蚩无奈,只得交出蜡丸。原来,他此前擒住了真正的赵得胜,连夜逼问,掌握了韩世忠家中的详细情况,这才敢来冒充。

陆登剖开蜡丸,取出书信仔细查看,心中犯起嘀咕:“孙浩是奸臣一党,为何反而让我去助他?我若出城助阵,兀术趁机攻城,如何是好?”正疑惑间,一股浓烈的羊骚味扑鼻而来,他问家将:“今日你们吃羊肉了?”家将纷纷摇头。陆登心中一惊,再次审视书信,放在鼻前一闻,突然大笑起来:“若不是这股羊骚味,差点着了你的道!你这番邦奸细,竟敢用这等诡计骗我!快老实交代,你在番邦是何身份?如实招来,我便饶你一命;若是无名小卒,留你无用,立刻斩了!”

哈迷蚩见计谋被识破,反而镇定下来,苦笑道: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只因潞安州久攻不下,才出此计。实不相瞒,我乃大金国军师哈迷蚩!”陆登怒喝道:“早闻番邦有个哈迷蚩,屡次潜入中原刺探情报,挑起战事。我若杀你,恐被天下人耻笑;但若轻易放你,你必定还会再来使诈。来人!把他的鼻子割了,放他回去!”家将得令,片刻间便将哈迷蚩的鼻子割下,把他丢进竹篮,放下城去。

哈迷蚩满脸是血,捂着伤口逃回大营。兀术见他这般模样,又惊又怒:“军师这是怎么了?”哈迷蚩将陆登识破计谋的经过说了一遍。兀术暴跳如雷:“军师先回营养伤,等你伤好,我定要踏平潞安州,为你报仇!”

半月后,哈迷蚩伤口愈合,却落下个瘢鼻子。他与兀术商议,决定偷袭潞安州水关。当晚,一千金兵趁着夜色悄悄来到水关下,纷纷跳入水中,企图潜入。可他们哪里知道,水关早已设下天罗地网,网上挂满铜铃,人一碰触,铃声大作,城上的挠钩便会齐下。金兵不明就里,纷纷被擒,人头被砍下,悬挂在城头示众。

兀术得知消息,气得咬牙切齿:“陆登果然厉害!看来只能我亲自去了。若我失手死在水中,你们便收兵回去!”三更时分,兀术亲自率领一千兵马来到水关。他率先潜入水中,悄悄靠近水关,刚把头探进去,就撞在网上。铜铃响起,城上守军连忙收网,兀术眼疾手快,挥刀割断网绳,奋力游上岸,抡起斧头砍死几名宋军,冲到城门处,砍断门栓,砸开锁头,打开城门,放下吊桥,吹响胡笳,城外金兵蜂拥而入。偏偏这日陆登回衙处理事务,城中一时无人指挥抵抗。

此时,陆登正在衙中忙碌,突然有士兵惊慌来报:“大人!番兵进城了!”陆登神色镇定,转身对夫人说道:“城已破,我唯有以死报国!”夫人含泪点头:“相公尽忠,我当尽节!”她转身叮嘱奶娘:“我与老爷死后,这孩子就是陆家唯一的血脉,务必将他抚养成人,延续陆氏香火,你就是陆家的大恩人!”说完,走进后堂,拔剑自刎。

陆登得知夫人殉国,悲呼数声:“罢了!罢了!”随即也挥剑自刎。令人震惊的是,他的尸首竟直直地立着,久久不曾倒下。一众家丁见老爷、夫人已死,无奈之下,纷纷四散逃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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