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乌盆诉苦别古鸣冤(1 / 2)

酒保给那人斟上一壶酒。那人一边喝酒,脸上一边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,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自然。他坐了没多久,发了会儿呆,连壶里的酒都没喝完,就匆匆付了钱离开了。包公见状,向酒保打听:“这人是谁?”酒保回答:“他叫皮熊,是当地二十四名马贩的头目。”包公默默记下这个名字,吃完饭后,先让包兴去县衙传话说老爷马上到任,自己随后也离开了饭馆。

还没到县衙,三班衙役、书吏等人就已经赶来迎接。到了县衙,原来暂代知县职务的官员交接了印信和相关事务,这些细节暂且不提。包公拿到秋审的案卷仔细查看,发现其中一桩沈清在伽蓝殿杀死僧人的案子,案情描述漏洞百出,疑点重重。他当即下令,立刻升堂审理沈清案。

三班衙役早就听说老爷一路上悄悄查访民情,知道这位新老爷不好糊弄,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,提前做好准备。听到传唤,他们整齐列队,分立公堂两旁,齐声高喊堂威。包公坐上主位,挂上禁止喧哗的牌子,吩咐道:“带沈清!”

不一会儿,沈清被从监狱带到公堂,除去刑具后,跪在地上。包公仔细打量,只见这人三十岁左右,浑身颤抖,趴在地上,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行凶杀人的人。包公开口问道:“沈清,你为什么杀人?从实招来!”

沈清哭着说道:“小人探亲回来,天色太晚,又下着小雨,路上全是泥泞,实在难走。我向来胆小,不敢走夜路,就在县南三里外的一座古庙里躲雨。第二天还没天亮,路上遇到公差,他们看见我身后有血迹,就问我从哪儿来。我把探亲回来、在伽蓝殿过夜的事如实说了,可公差拦住不让我走,非要拉着我回庙里查看。老爷啊!我和公差到庙里一看,佛像旁边竟然有个被杀的僧人。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的和尚,可这两个公差硬把我押到县衙,说我谋杀和尚,我实在是冤枉啊!求青天大老爷明察!”

包公又问:“你离开庙的时候,是什么时间?”沈清答:“天还没亮。”“那你的衣服为什么会沾上血迹?”沈清解释:“我当时躲在神橱把沈清带下堂,继续收监。随即下令备轿,前往伽蓝殿。

包兴伺候包公上轿,安好扶手,自己骑马跟在后面。路上,包公在轿中思索:“如果真是他杀的僧人,为什么衣服上没有大面积血迹,只有身后沾了一点?而且伤口看起来是刀伤,但现场却没找到凶器。”

到了伽蓝殿,包公下轿,让随行的衙役都在外面等候,只带着包兴进庙。他们来到殿前,只见佛像残破不堪,两边的配像也都倒塌了。绕到佛像背后仔细查看后,包公暗暗点头。又回到神橱下,看到地上确实有一片凌乱的血迹。这时,他发现地上有个东西,捡起来看了看,没说话,直接揣进袖子里,随后打道回衙。

回到书房,包兴献上茶水,说:“李保押着行李到了。”包公让李保进来,李保赶忙进来磕头请安。包公又让包兴传唤当班的头目,不一会儿,名叫胡成的头目被带进来,跪在地上说:“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。”包公问:“咱们县里有木匠吗?”胡成回答:“有。”“你去多叫些木匠来,我有紧急活计要做,明天一早必须全部到齐。”胡成领命后匆匆离去。

第二天,胡成来禀报:“木匠都已经传齐,在外面等着呢。”包公又吩咐:“准备几张矮桌和几套笔砚,把木匠都带到后花厅,别耽误了。”胡成赶紧去准备。这边包公洗漱完毕,带着包兴来到花厅,让木匠们都进来。

九个木匠依次进来,纷纷跪地,齐声说:“老爷在上,小的给您叩头。”包公说:“我要做些样式新奇的花盆架子,你们每人画个设计图,画得好的有重赏。”说完,让人拿来矮桌和笔砚。木匠们各自找位置坐下,绞尽脑汁地构思,谁都想靠新奇的设计讨老爷欢心。有的木匠平时用惯了竹笔,拿起毛笔根本画不来;有的胆子小,在官老爷面前紧张得手抖,画得歪歪扭扭;也有的镇定自若,很快就画好了。

包公坐在上面,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表现。等大家都画完,依次呈上图纸。包公一张一张翻看,看到其中一张时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人回答:“小人叫吴良。”包公对其他木匠说:“你们先回去,把吴良带到公堂。”

很快,公堂击鼓升堂。包公一拍惊堂木,喝道:“吴良,你为什么杀死僧人?如实招来,免得受皮肉之苦!”吴良吓了一跳,连忙辩解:“小人靠做木匠活为生,向来安分守己,怎么敢杀人呢?求老爷明察!”包公说:“你肯定不会轻易招供。来人,去伽蓝殿把伽蓝神的泥胎抬到公堂!”

衙役们领命而去,不一会儿就把伽蓝神抬来了。百姓们听说伽蓝神被抬到县衙受审,都觉得新鲜,纷纷赶来围观。只见包公离开座位,迎上前去,像是在和伽蓝神对话,旁边的人看了都觉得好笑,连包兴都在心里嘀咕:“老爷这是在演哪出?”

包公回到座位,对吴良说:“刚才神圣说了,你行凶的时候,在它背后留下了印记,下去比对!”衙役带着吴良来到伽蓝神泥胎后面,只见神像肩膀下方,果然有个左手六指的血手印。而吴良的左手,正好也是六指,两者完全吻合。吴良吓得魂飞魄散,周围的人见状都惊讶地直伸舌头,小声议论:“这位老爷简直是神仙下凡,怎么就怀疑到木匠吴良身上了呢?”

其实,那天包公在庙里查看时,捡到的东西是个墨斗,又看到伽蓝神背后的六指血手印,这才把怀疑对象锁定在木匠身上。

衙役再次把吴良带到公堂跪下。包公猛地一拍惊堂木,厉声喝道:“吴良,现在证据确凿,还不老实交代?”衙役们也在一旁威吓:“快招!快招!”吴良慌了神,忙说:“老爷别生气,我招,我全招!”

书吏准备记录口供,吴良说道:“我和庙里的和尚关系不错,我俩都爱喝酒。那天他请我喝酒,结果喝醉了。我劝他收个徒弟,也好有个传承。他说:‘现在徒弟不好收,不过就算以后没徒弟,我也不怕,这几年我攒了二十多两银子呢。’他酒后说漏了嘴,我就问:‘你把银子藏哪儿了?要是丢了,这些年不就白干了?’他说:‘我这银子藏的地方,谁都想不到。’我追问具体位置,他说:‘咱俩这么好,我告诉你,但你可别告诉别人。’这才说银子藏在伽蓝神的脑袋里。我一时见钱眼开,看他喝醉了,就想用斧子劈死他。我平时总用斧子劈木头,可从来没劈过人,第一次劈心里发怵,没劈中。和尚反应过来要抢斧子,我哪能让他得逞,按住他又劈了好几下,把他劈死了,手上沾满了血。我爬上神桌,左手扶着神像后背,右手去掏银子,没想到留下了手印。如今被老爷明察秋毫,小人罪该万死!”

包公听他招认属实,拿出墨斗让他辨认。吴良认出这是自己的东西,说是抽斧子时掉在地上的。包公让他画押签字,戴上刑具收监。而被冤枉的沈清,包公赏了十两官银,无罪释放。

包公正要宣布退堂,突然传来击鼓喊冤的声音。他立刻吩咐将喊冤之人带进来。只见从角门走进两个人,一个二十多岁,另一个约摸四十岁上下。两人一到堂上便跪倒在地。

年轻的那人率先开口:“小人叫匡必正,叔父匡天佑开了一家缎店。三年前,叔父有个珊瑚扇坠,重一两八钱,不慎遗失,一直没找到下落。今天在路上,小人撞见这个人,发现他腰间佩戴的正是那个珊瑚扇坠。小人本想借来仔细查看,怕认错了,可他不仅不借,还张口骂人,硬说小人讹诈,扭着小人不放。恳请太爷明察!”

接着,另一个人说道:“我叫吕佩,今天好端端走着,这后生突然拦住我,非说我腰间的珊瑚坠是他的。大白天的,竟敢拦路抢劫,这后生实在太可恶了!求太爷为我主持公道!”

包公听罢,让人取来珊瑚坠查看。坠子确实是真品,颜色淡红,质地温润,光泽透亮。他问匡必正:“你刚才说这坠子多重?”匡必正答:“重一两八钱。要是重量不对,或者有相似的东西,小人绝不敢讹人。”包公又转头问吕佩:“你知道这坠子多重吗?”吕佩回答:“这是朋友送的,我不清楚具体重量。”

包公吩咐包兴取来戥子称量。包兴很快拿来戥子,一称,坠子果然重一两八钱。包公对吕佩说:“按重量来看,他说得没错,这坠子理应是他的。”吕佩着急辩解:“大爷!这坠子真是我的,是好朋友送的,哪能只看重量呢?我绝不敢撒谎!”包公追问:“既然是好朋友送的,他叫什么名字?如实说来!”吕佩答道:“我这朋友叫皮熊,是马贩头儿,这一带的人都知道他。”

听到“皮熊”二字,包公心中一动,吩咐将两人带下去,随即派人持签传皮熊到案。之后,包公暂时退堂,用过酒饭。

没过多久,差役来报:“皮熊带到。”包公再次升堂,喊道:“带皮熊!”皮熊上堂后跪倒在地,问道:“太爷传小人,所为何事?”包公问:“听说你有个珊瑚扇坠,可有此事?”皮熊答:“有,那是三年前小人捡到的。”“这坠子你送过人吗?”皮熊回:“小人不知是谁丢的,怎么敢送人?”“那坠子现在何处?”皮熊说:“在小人家里。”

包公命人将皮熊带到一旁,又把吕佩带上来,质问:“刚问过皮熊,他说没送过你坠子,这坠子怎么到了你手里?快说!”吕佩顿时慌张起来,支吾半天,才承认坠子是皮熊的妻子柳氏所赠。包公一听,就知道事情另有隐情,接连追问:“柳氏为什么要送你坠子?从实招来!”吕佩却闭口不言。包公喝令:“掌嘴!”两旁衙役刚要动手,吕佩连忙摆手:“老爷别动怒,我说,我说!”接着,他交代了与柳氏通奸,柳氏私自将坠子送给他的事。

一旁的皮熊听到妻子与人通奸,顿时满脸尴尬。包公立刻派人传柳氏到案。柳氏对丈夫在外拈花惹草本就心怀怨恨,上堂后,不等审问,便主动交代:皮熊长期与杨大成的妻子毕氏通奸,这个珊瑚坠是皮熊从毕氏那里拿回来,交给她保管了两三年,后来她与吕佩相好,才将坠子私下送出。

包公随即派人传毕氏到案。正在审问时,外面又响起击鼓之声。包公只好先将众人带在一旁,传击鼓之人上堂。只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进来,原来是匡必正的叔父匡天佑。他得知侄儿被人扭送到官府,匆忙赶来,禀报道:“三年前,具体日子记不清了,我托杨大成到缎店取缎子,还把这个珊瑚坠当作取货凭证交给他。过了几天,我去店里询问,发现杨大成没来,坠子也没了踪影。我又去杨大成家里,才知道他就在那天晚上死了,也不知道坠子去了哪里,我只好把这事咽进肚里。没想到今天侄儿看到坠子,还被人告到太爷这里。求太爷明察秋毫,为我们伸冤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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