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回 定兰谱颜生识英雄 看鱼书柳老嫌寒士(1 / 2)

金懋叔离开后,颜查散让雨墨去结账。雨墨皱着眉头汇报:“银子不够了,还差不到四两。我仔细算给相公听:咱们出门时总共剩二十八两银子,前天两顿早饭、路上零花,一共花了一两三钱;昨晚吃饭花了十四两,再加上今晚的十六两六钱五分,统共花了三十一两九钱五分,刚好差了将近四两。”颜查散想了想,说:“把衣服拿去典当几两银子,先把账还了,剩下的当路费。”雨墨忍不住抱怨:“这才刚出门两天就要当东西,我看除了这几件衣服,今天当了,明天还能当什么?”颜查散没理会他的唠叨。

雨墨出去好一会儿,回来报告:“衣服总共当了八两银子,还完饭钱,还剩下四两多。”颜查散说:“那咱们继续赶路吧。”雨墨没好气地说:“不走还能干嘛?”出了店门,雨墨还在自言自语:“这下轻松了,没包袱背着,省得沉甸甸的。”颜查散劝道:“别再说了,不过花了些银子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今晚住哪儿,都听你的。”

雨墨边走边琢磨:“这个金相公也太奇怪了。要说他是骗吃骗喝的,可点了那么多菜,他筷子都不动;要是说他爱喝酒,也没必要非要一坛,结果一坛子酒没喝多少就剩下了,便宜了店家;就算爱吃活鱼,干嘛不直接要,还提那么多古怪要求?说他故意坑咱们,可咱们素不相识,无冤无仇,哪有白吃白喝还坑人的道理?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。”颜查散却不以为然:“依我看,他是个潇洒的读书人,不拘小节,有点超脱世俗的意味。”

主仆二人一路边走边聊,照旧是按时吃早饭、多休息,傍晚赶到了住宿的地方。雨墨提议:“相公,今晚咱住小客栈,吃顿饭,每人顶多花二钱银子,肯定不会再超支了。”颜查散点头:“听你的。”

两人刚在小客栈坐下,店小二就进来说:“外面有位金相公找颜相公。”雨墨没好气地说:“好啊,有请吧,大不了多花二钱银子,在这小店里还能怎么折腾?”正说着,金懋叔推门进来,满脸笑意:“我和颜兄真是三生有幸,走到哪儿都能碰上!”颜查散也高兴地说:“确实是缘分不浅。”金懋叔突然提议:“要不咱们结拜为兄弟吧!”

雨墨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暗道不妙,赶忙上前阻拦:“金相公想和我们相公结拜,可这小店实在备不齐祭礼,不如改日再说?”金懋叔摆摆手:“这有何难?隔壁太和店是大店,要什么有什么。别说祭礼,酒饭也能从那儿叫。”雨墨暗暗跺脚,心想:“这下完了,算是被他吃定了!”

金懋叔也不叫雨墨帮忙,直接把隔壁太和店的店小二叫来,开始吩咐:“先准备猪头三牲等祭礼,马上要用;再准备上等饭菜,要鲜串活鱼;再搬一坛女贞陈绍,和前两次一样。”雨墨站在一旁,只能干瞪眼。看着颜查散和金懋叔说说笑笑,亲密得像亲兄弟,丝毫不在意花费,雨墨急得直叹气:“我们相公真是个书呆子,看明早这烂摊子怎么收拾!”

没过多久,三牲祭礼准备妥当。按照年龄,颜查散比金懋叔大两岁,先焚香结拜。雨墨在一旁暗自嘀咕:“这下好了,当弟弟的肯定要吃定当哥哥的了。”没办法,只能在旁边帮忙。结拜仪式结束,烧完纸钱,颜查散坐在上首,金懋叔在下首相陪,两人一口一个“仁兄”“贤弟”,显得格外亲热。雨墨听着,心里烦躁不已。

很快,酒菜上桌,又是和前两次一样的排场。雨墨也懒得再说什么,等两人吃完,他干脆在外间盘腿坐下,心想:“吃也这样,不吃也这样,不如痛快一会儿是一会儿。”他叫来店小二:“把那酒抬过来,我有个主意。你把太和店的小二也叫过来,酒和菜都管够,咱们一起吃,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,怎么样?”两个店小二一听,高兴得不行,一边伺候雨墨,一边跟着吃喝。雨墨倒觉得难得地痛快了一回。吃喝完,照旧等着收拾完,移走油灯,便各自睡下。

第二天一早,颜查散出来洗漱。雨墨凑过去小声说:“相公,昨晚不该和金相公结拜。都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,要是个混吃混喝的无赖,您的名声可就毁了。”颜查散立刻呵斥道:“休得胡说!我看金相公举止不凡,谈吐豪爽,绝不是那种人。既然结拜了,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,你怎敢在此多嘴?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?”雨墨委屈地说:“不是小人多嘴,别的先不说,待会儿店里的酒饭钱,咱们又该怎么办?”

两人正说着,金懋叔掀开帘子走了出来。雨墨连忙迎上去,半开玩笑地说:“金相公,今天怎么没念诗就起来了?”金懋叔笑道:“我要是念了,你念什么?特意留给你呢,没想到你也忘了,咱俩都把这事儿耽搁了。”说完,便叫店小二:“把账单拿来我看看。”雨墨心里一紧,暗道:“坏了,他要溜了!”

店小二拿来账单,上面写着连祭礼在内,一共花了十八两三钱银子。雨墨把账单递给金懋叔,金懋叔看了看,说:“不多,不多。再赏他们二两,这边小店没怎么用东西,赏一两。”说完,转头对颜查散说:“仁兄啊……”雨墨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暗想:“坏了,他要说‘不闹虚了’,这二十多两银子上哪儿弄去?”

没想到金懋叔没说这话,而是问道:“仁兄,你这样上京投亲,亲戚见了能不嫌弃吗?”颜查散叹了口气:“这是母亲的意思,我本来也不愿意。而且姑父姑母多年没联系了,只怕到那儿得费不少口舌。”金懋叔点点头:“确实得好好打算一下。”

雨墨在一旁暗想:“这下真成自家人了,结了盟就是不一样。”正想着,外面走进一个人来。雨墨刚要问“找谁”,那人就给金懋叔跪下磕头:“我家老爷怕您路上缺钱,特意送四百两银子来,请老爷先用着。”颜查散听得清清楚楚,只见来人身材高大,头戴雁翅大帽,身穿黑布短袍,腰系皮带,脚上穿着一双大拖鞋,手里还拿着马鞭。只听金懋叔说:“我出门用不着这么多银子,既然你家老爷一片好意,那就留下二百两,剩下的带回去,替我谢谢他。”那人放下马鞭,从褡裢里取出四封银子,摆在桌上。金懋叔打开一包,拿出两个银锭递给那人:“大老远跑来,拿去喝茶吧。”那人又磕了个头,拿起褡裢和马鞭准备离开。

金懋叔突然叫住他:“等等,你是骑马过来的?”那人回答:“是。”金懋叔笑道:“正好,‘一客不烦二主’,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。”那人连忙问:“不知老爷有何吩咐?”金懋叔转头问颜查散:“仁兄,兴隆镇的当票放在哪儿?”颜查散一愣,心里纳闷:“我当衣服的事儿,他怎么知道的?”于是转头问雨墨。

雨墨站在一旁,看得目瞪口呆,心里直犯嘀咕:“这个金相公到底什么来头,怎么会有人专门给他送银子?看来还是我家相公眼光独到,这回我可真是长见识了。”正胡思乱想着,颜查散问他要当票。雨墨这才回过神来,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包,里面包着当票和剩下的四两多银子,一起递了过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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